命运三部曲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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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岩离开狗孬,也懒得理会街上的熟人。因为猫爪给他惹事生非,这一次积蓄多年的钱花了个吊蛋净光,心里就越发生气。到了家,外号金嗓子的老伴正忙着剪塑料薄膜,女儿高青帮着忙扯着,两个人都是汗渗渗的。
你们这是干什么?院子里还有落脚的地方吗?高岩斜着眼看垒的墙东一道西一道的,极不规则,非常碍眼,更加生气,挥了挥手说道。拆掉拆掉快拆掉。
能的你?金嗓子脸色一沉。才来了还不快帮一帮,唠叨着不嫌硌牙?
你们这是搭塑料大棚吗?高岩看那一大卷子塑料薄膜足有上百斤重,嘴一咧,真是胡闹,还有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难怪你叫高岩,岩石脑袋。金嗓子抹着汗低着嗓子狠着心说。这是为了搭棚子?明天来一丈量,咱报上是厂房,最起码也给作价三五万的,这次白扔的钱不就捞回来了?
移民局不是规定移民村不准突击盖房吗?对突击盖房的要严肃处理啊。高岩怯怯地说。
吓死小胆的,撑死大胆的,亏你还开过皮包公司,在外边能坑钱来家就不敢了?金嗓子拧了拧汗渗渗的脖子,用嘴一努示意高岩拿纸扇子给她扇扇,高岩照办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县移民局又不来丈量地方,他们那小不点官官能管得了黄委会?金嗓子享受着清凉的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高岩一想老伴的话有道理,黄委会设计院来丈量地方,移民局只能按黄委会丈量的实物卡往下拨发款项,这中间可真有空隙可钻,一拍脑袋瓜也动起手参谋怎样搭好棚子,心里说只要一落上图纸,钱就能得到手,把棚子搭好明天一量随后拆掉,这塑料布还是新新的照旧能用。
猫爪呢?高岩问高青,高青咬着嘴唇却不吭气。
我把他弄井下去了。金嗓子大大咧咧地说。
怎么?高岩没听明白。你、你把他弄、弄死了?
发什么神经?金嗓子又想说高岩是岩石脑袋,嘴张了张,看看默默不语的高青却没有说出口。
怎么回事?高岩惴惴不安地盯着金嗓子看。猫爪是他的独生儿子,高风身边也没有小子,老弟兄俩把猫爪看成掌上明珠,是他们把他宠坏了,长大了好吃好喝,没钱花就偷,拉帮结派,惹事生非。高岩对儿子不成器是恨得磨牙,恼得心疼。
我叫他到矿上去了。金嗓子声音压得低低的。
他能下煤矿出力?高岩咧咧嘴。
是去沟东河边的那个。金嗓子眨眨眼。
去那干啥?高岩知道那是村里的废弃的煤井,他以前曾领着一帮人干过,因煤质不好卖不出去,自行倒闭,他高岩落了个皮包公司的雅号。
叫猫爪哄着几个人清理清理坑道,明儿个黄委会来了咱不能报上是咱承包的煤矿?反正咱有承包合同书,我还放着,盖有公证处的章章,不愁不弄个三五十万的。
乖乖,我的老天,高岩一听拍耳巴笑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在洛阳陪狗孬住院十来天,天天心里跟狗咬似的,如今看来咱家受一大难得一大报。
凭你那脑袋瓜?哼金嗓子抿着嘴笑了。等咱也离开这山窝窝,搬迁到一个好地方,咱要盖最漂亮最漂亮的楼房,然后买一辆车叫猫爪开着跑运输,还愁日子不好过?
对对对,高岩眉开眼笑。这才盖没两年的平房再扔了也不觉可惜了。
到时高青将滚在福窝里再也不用愁了。金嗓子看着只低头干活的高青心里也不是味儿。高青是金嗓子在半道里拣的一个弃婴,视为己出,她常说没有闺女老天爷给赐个闺女,是她行善积德的报应,也是命运作主一男一女,儿女双全。后来猫爪长大了不务正业,找一个对象吹一个对象,二十大多了仍是光棍一个,急于抱孙子的金嗓子眼睛瞄住了出落成了大姑娘的高青。高青十五六岁了,身材苗条,知道自己是抱养的弃婴,对金嗓子养育之恩感激有加,把家里家外收拾得有条不紊。金嗓子想闺女永远这样不离她就好了,只有当了她的儿媳妇才能拴住高青不出门。同高岩一说,高岩死活不同意,说金嗓子想儿媳妇昏了头竟然打闺女的主意。金嗓子说不是自己生的又不是亲骨肉,永远留在身边有什么不好?只当从小给儿子抱的童养媳。只要儿子一成家能收心养性,改了恶习,不该高家门庭兴隆吗?高岩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可打心眼里就把高青看成闺女,若当成儿媳妇总感觉不妥,给他们张嘴说无论怎么也张不开口。金嗓子也说不出口就有意无意地给猫爪与高青丢留在一块的空间,打心眼里能造成事实存在然后撮合。谁知高青讨厌猫爪,猫爪又经常出外游荡,金嗓子为高青的事儿心里一直不开通。
金嗓子想只要家里藏着金八砖,不愁买不住金凤凰,这一回凑着移民大捞一笔财产到时能一把交给高青,不愁高青不照他金嗓子想的办法办,人哪有不图财的?
我去矿井里看看。高岩见高青一脸的不高兴,心想强扭的瓜不甜,何必打闺女的主意?毕竟从小抱养她十六年了,一把屎一把尿地操养图落个不高兴吗?高岩同金嗓子想的截然不同。
你去看看再安排安排,不要停的时间太长,金嗓子说着高岩。赶今儿黑把这个厂棚要蒙好呢。
还用你说吗?高岩丢下手里的活计急匆匆地出了门。
到了那记忆中非常熟悉的煤井,这里荒草连片,瓦墟成堆,平时人影不见,时不时惊跑灰色的野兔。高岩看煤井一边搭起了一架草棚子,阳光一照,连个凉影儿也不见。不象话,高岩心里暗暗地骂。猫爪不知跑哪儿了,莫非在煤井里清理坑道?随朝井里一看,除了黑洞洞的井口里面什么也不见。草棚子下扔着铁锨、镐头、矿工帽,人能躲到哪儿去?离黄河边不远,是不是洗澡去了?怀着可疑的心脚也就不自觉地往河边迈开了。转过一个山包,果然黄河边还真的有几个人。离这么远,高岩就分辨出是那几个混混儿,还没到跟前,猴头就左一个叔右一个叔地叫开了。
从哪儿弄这么些西瓜?高岩疑惑不解地问要让他吃西瓜的猴头,西瓜皮早扔了一堆。
还用花钱吗?跳蚤一指黄河对岸。那不是西瓜园?几个猛子就游到了。
你们又是偷的?不怕黄河冲跑了你们到渤海里喂鲨鱼?高岩虽然口渴一看是偷的喉咙里冒汗儿也不愿接猴头捧给他的西瓜。
吃吧,可甜,跳蚤流着口水说。这西瓜运到小浪底,卖给老外十块钱一斤,咱吃一分钱不掏,洗澡又赚吃。
你们把活干完了?高岩忍住性子问一声不吭的猫爪。
那不是瞎出力吗?猴头的肚子鼓得溜溜圆,看来西瓜吃饱了,拍了拍扎不出头发的光头说。金嗓子婶做梦了不是?说给我们一人一天出三十块工资,那能挖出来煤?
没叫你们挖煤啊,只要戴着矿工帽,清理一下坑道就万事大吉,许给你们的条件保准兑现。。高岩也不便说出其中的意图。
我不干。猫爪把吃剩的一半西瓜一扔翻着眼皮看高岩。
能累着你?高岩强忍着。
我越想越气,猫爪呲着牙。我扎了狗孬一刀咋的?凭什么家里那五万块全花光?他的命值五万块吗?
你把人家扎得半死不拉活的花五万算多?要是把你判了刑花十万能把你从死牢里买出来?你还不好好干,不知道锅是铁打的吗?高岩气坏了。
让他告啊?让公安局抓我啊?猫爪不屑一顾。
若不是你大伯当着支书,我管你个球。高岩一脸汗珠,喘气也加重了。
你们管得我还轻吗?猫爪想到大伯高风与父亲高岩领着族近亲在全村人面前狠揍他的情景愈加委屈。你们怎么不往死里整我呢?
好了好了,猴头充起了好人。钱已经花了,再吵也是无用。
哼,叫我待在这鬼见愁的地方清理煤井,我是充军发配的犯人吗?一天掏一百块我也不领着他们干。猫爪那油森森的胸毛挂满了汗珠,人生气也窝不住汗啊。
高岩举手想打又怕猫爪还手,急得如断了翅膀的苍蝇团团乱转,哆嗦着手指着猫爪说不出囫囵话:你,你,你看人家狗子都知道混个媳妇来,你怎么怎么连家也不会顾呢?
狗子?他来了?带个媳妇?猴头与跳蚤吃惊地对望了一眼。多大了?跳蚤还没有忘记许诺的话,领的若是个闺女,他立马当儿子。
漂亮的很哪,也跟人家狗子学学,混个人样来。高岩话里有意,明里说猫爪,其实带一帮。
那得看看去。那一堆西瓜也不看了,三个人穿上衬衫扬长而去,丢下了连气也喘不上来的高岩揉起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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