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白桥畔
自从桃花酿面世后,石矶庄也终于兴荣起来了,来石矶庄的人也愈来愈多,如今倒也算得上闻名天下了。
石矶庄本来是一个穷苦少人的小破庄,也没有什么桃花酿,是白桥下的水夭费尽思量多年在石矶河里酿造的。石矶庄人都这么说。
不,其实她什么也没有做。每当白桥下草屋里的水夭听见石矶庄人向游人解说桃花酿的由来时,总是不小心失神。过去的事终仅是一纸浮华旧梦......
五年前,一个玄衣男子手中把玩着一块墨玦来到了白桥畔,遇见一个粉装女子,将自己方拂落进石矶河中的一朵桃花捧起,被污泥染上的笑靥浅涡,陷进了自己心里。
当时的水夭年纪尚轻,不清楚为什么石矶庄人都要刻意躲避稍拂袖便桃花漫天的奚玄,只顾张大了嘴巴问道:你是神仙吗?奚玄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勾唇,抬手将衣袖再次轻掠过白桥石栏沿,几朵桃花载风而下,沉入了石矶河中。
水夭倒是满心欢喜地每日闹着奚玄到白桥畔拂下一阵又一阵桃花雨。久而久之,石矶河便被桃花覆满了,长长的桃花道缓缓流动,微风过处,清香缕缕。给这个破旧的小山庄添了不少生气。水夭便激动地将这石矶河又唤为桃花溪。
天渐渐暗了下来,夜幕终还是降临。被星子点缀的深空挂着一轮弯弯的薄月,月光如同轻纱般朦胧了石矶河面的桃花道,映不出任何影子,只闻得几声马蹄轻响。
奚玄将水夭抱上马,拥入怀沿河畔浅行。今夜的月色实在凄冷,水夭总觉得有些隐隐不安。
小夭,你喜桃花吗?奚玄突然开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其叶蓁蓁,自然喜。难道你不喜?水夭不解。
奚玄摇摇头,我不知。他若不是桃花树便不会与子偕臧,也正因他是桃花树,才不可与子携老。
水夭偏过头来望着奚玄,或许是夜太黑,月光暗淡,竟看不清他的眼眸。
一阵沉默后,奚玄又开口:小夭喜桃花酿吗?
桃花酿?原来桃花可以酿酒?水夭惊喜又疑惑,好喝吗?
届时你便知,奚玄看到满脸期待的水夭轻笑道:定要好生品尝才是。
奚玄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仍沉浸在奚玄刚刚的笑容里的水夭迷糊地被奚玄的深眸带了进去,呆呆地点点头应了奚玄的话。
目送水夭进了屋里,奚玄这才放心地转身,正欲离去,眼前一道青光掠过,心头不由一紧,也还是顿下了脚步。
你何必如此。身后传来的声音颤抖着。
终于还是跟来了。你不必干涉我的事。奚玄竭力收紧双拳,并非怀恨对方,而是自己。只想快些了结。见对方一直没有回答,罢了,奚玄便又欲离去。
奚玄!你若再任她......你的时日已不多了......对方却又不忍说下。
奚玄闭眼入了黑暗:我已说明,你不必干涉。
随我回去,我定竭力医好你。
待奚玄再眼帘拉开时,一双墨色明眸不尤讶异。对方已站到了自己跟前,泪流满面,面容苍白。无奈心软道不出句狠话:落栎,你回吧,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为我付出甚多,怕是奚某无以回报......
不等对方说完,乔落栎便将其打断:我的百年悉心终不敌你的惊鸿一瞥吗?
如此果断的问话,奚玄一时哑口无言,原来她早已明了。
奚玄原本是一棵生长在月老的琳宫下方凡间已有千年历史桃花树,枝叶繁茂,阳春风过,落英缤纷。突然一日,月老在琳宫制药时不慎将其打翻洒下了凡间,正中了那棵千年桃花树。由于药性过烈且未制成,一触及树枝便直入树心,延至树根将其侵蚀。从那后,桃花树便玄色染身,日愈衰老。琳宫后院种有许多草木,一只栎精因长年观望凡间,早已对琳宫下的千年桃花树暗生情愫,听闻此事后便自请下凡为其医疗,好歹也有百年修为,多少能帮些什么。月老见自己的过失便也允了她。也幸巧有乔落栎的帮助,桃花树才得以多维持性命一百年,如此一来却也耗去了乔落栎的大半修为,桃花树也心生愧疚,不愿再拖累她,便趁夜深之时,将自己的腐根斩去,幻化为人形离开了。
良久,奚玄还是打算离去,擦肩而过时,终也只能说句:对不起。
次日清晨,一个粉影久久立于白桥边,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又似思量着什么。突然感觉双肩一沉,这才回神。奚玄将自己的玄披盖上来,一边又将油纸伞挪过来。
在想什么?奚玄温柔似水的声音瞬间将水夭思量良久的狠句击垮,心头不由一热,向对方扑了上去,将其紧紧抱住。
奚玄!水夭大哭道。
愣了片刻,奚玄才发现手中的伞早已落地,便将腾出的手抬起落在着水夭后背。怎么了,小夭?奚玄一脸茫然。
如此一问,对方却哭得愈加厉害了。
突然,奚玄又被推开了,对方好似用尽了全力。
奚玄,你回吧!水夭用粉袖抹了把泪道。
回哪?奚玄又是一头雾水。
昨夜我都看到了。你回吧!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水夭呜咽着继续补充:你定要好生活下,她......水夭胡乱说着,一时乱了套。
对方却突然笑了起来。到底怎么了,水夭茫然了。
已来不及了,你看!
顺奚玄的指向望去,水夭很快发现桃花道正随雨水拍打而下沉,逐渐变小融化,澄清的河水也重新涌了上来。水夭正疑惑地转过身,却发现奚玄的身体竟也逐渐消散。
小夭,与你一起,是我此生最美的时光。奚玄竭力拉扯出一个微笑。
奚玄,不要!水夭几乎已是无力哭诉。
奚玄却继续自顾说着:怕如今,我不能伴你偕老了,对不起......终还是负了你,奚玄渐渐合上了眼帘。
直至奚玄的最后一点面容也散开,化作了一缕清风在烟雨中消失了,水夭终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雨依然细碎地落着,石矶庄终于又恢复了如初的平静。
不久后,石矶庄打水的人便发现石矶河里的水变得香醇浓厚,散发着淡淡的桃花香,便以为是水夭所酿。后来庄主便发现了商机,石矶庄也才有了如今的繁荣盛景。
只是,水夭最终不肯饮下桃花酿。她只愿此生永居于白桥下,闻着他的酒香,安度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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