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败,断情殇
乌江之水滚滚而来,又翻腾而去,一道身影独立在江畔。夕阳的映衬下透出数不尽的沧桑和落寞,但却仿佛凌驾于他所在的天地之上。那是属于他,属于项王的霸气。思绪追溯到几年前,鸿门盛宴上,刘邦俯首称臣,把酒言欢,发誓定奉我为王。如今四面楚歌,弹尽粮绝,正如范增所言,得我天下者,果真是他啊。
过往的一幕幕在项羽脑海闪现,伴随一声轻叹,惋惜和惆怅回响在这片天地。但他却不曾后悔,也不曾怪任何人,项伯也好,刘邦也罢,项羽只是将失败的原因指向自己,独自承担,就像他为他的手下担起楚国的天地一样。
凉风夹杂着江水的味道,掠过项羽的发鬓。他回过神,再次低头暗叹一声。转身,却发现乌江亭长不知何时来到身边。项羽一愣,叹声道:亭长可是有事?难道刘邦大军已至?
亭长拱手恭敬道:项王多虑了,刘邦就算全速赶来或许也会到明天天明,项王,其实臣亭中还有单船一只,可以载项王渡过吴江回到江东即使刘邦明日赶到也无法继续追击。
项羽转身,眼神闪过一丝挣扎,仅仅一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为坚定的目光。不撤,我项羽但凡只有一口气,也会战斗到底。项羽淡淡回道。
可是项王!..亭长还想继续说的话却被项羽挥手打断我说不撤便是不撤,多说无益,亭长请回吧!
声音刚落,噗通噗通的跪地声突然响起,震得大地都是一阵颤抖。项羽回首,之前剩余随从的八百士兵皆面朝项王,单膝跪地。
项王怒:你们这是干什么!男儿双膝只跪父母天地,如今一个个像什么样子!
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如果你不答应渡江,我等在此长跪不起!
如今大王渡江,臣等必誓死为大王争取时间,来日方长,待大王卷土重来之时,天下谁与共!
项王望着眼前八百士兵,大多都为掩护他而受伤,如今却都以死换他安全离去,纵然是项王,眼中也是一片模糊。
项王抬头望着茫茫苍穹,努力使那片模糊不落下来。许久,仿佛苍老了许多,有些嘶哑的声音缓缓传出:自我江东起兵至今,已过八年之久,你们追随我也有数年之长。我一生中,经历过七十多次战争,攻无不破,战无不服,今大败于刘邦,是我一人之错,却连累你们。如今追随我的,无不因我战死沙场,而当初随我出江东的数千人,如今还有几人安在?我若只身一人回到江东,何以见江东父老?我虽力能扛鼎,却扛不起大家的性命,我凭何回江东!说道最后,项王眼角两行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都起来吧,明天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也是我陪大家的最后一战,你们是项羽的兵!都是以一垱十的勇士!我尊敬你们!话音落下,项羽转身缓步走回营中。他没有回头,是因为他不敢回,不敢让战士们看见他流泪的一面,每一步的落下都会有一行泪的流出,恐怕今天是他霸王这辈子流泪最多的次数吧。
这次所有士兵都没有吭声,却也没有站起来,默默低头,跪送项羽走进营中,在他们心中,项羽就是天,就是地,就是所有的依靠和不败的神话。此生认此王,死而无憾矣!
而乌江亭长早在一旁老泪纵横,他所被项羽折服的不正是因为这一身霸王的气质吗?
可是谁都没注意到,营帐后的虞姬看到这一幕后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坚决的紧握起了手心。
这晚,注定无言。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黑夜的禁锢项王,明日真的是最后一战了吗。
虞姬躺在项王的怀里,问出这一句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项王紧拥着怀里水一般的人儿。轻声道
嗯,我不能撤,更不会撤,因为,我是项羽。
轻声的话语,霸道不言而喻。
虞姬轻声答应:嗯,那让虞姬在为项王谈最后一支曲吧。
好,明日我定会护你周全,让亭长将你送回江东,至少,我要守护住我最重要的人。项王看着虞姬,复杂的叹声道。
虞姬没有多说,用微笑作为对项王的回答,那一笑,闭月羞花。双手覆上琴弦,刹那间,凄美的歌声响彻整片乌江,江水仿佛也随之翻腾。
最后一次了吧,霸王别姬呢项王闭上双眼,享受着这首曲子,低声喃喃道。
不久,项王进入了梦乡,带着微笑。
此时的虞姬停止了拨弄琴弦的双指,缓步道项王身前,玉手轻抚项王粗狂却棱角分明的脸颊,眼中布满温柔和心疼:这些年,你也很累了吧。
......又是一阵无言
月色当天,深夜,一袭白裙从营中走出,绝色的容貌,除了虞姬还能是谁?虞姬缓步走到庭上,慢慢拔出腰中的长剑。
月光使长剑看上去更冰冷了许多,虞姬闭上双眼。
你真傻,我怎会离你而去,今生遇君,三生之幸,弱水三千,虞姬只取一瓢饮,项王,去战吧,虞姬决不成为你的累赘,这是虞姬唯一能为项王做的了,虞姬等着你,虞姬庇佑你!虞姬和项王一样从不后悔,只是若有来生,虞姬更希望和项王远离尘嚣,归于布衣,耕一亩良田,携一程山水,盈一壶漂泊,执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
话毕,挥剑,江畔盛开了一朵鲜红的玫瑰,一瞬而逝,染红了天上的明月。
虞姬?虞姬!项王跪立江头,抱着怀里的人,苍白的面容还带着一丝微笑,就像弹琴时一样,温柔,美丽。只是人已不在。
英雄无泪,那是无声的愤怒,无声的自责和悲伤,像一把利剑撕开黑夜。
第二天明,项羽赤红的双眼,站立军首,敌方万军无人敢出击。杀!简单明了的一字像是聚集了项羽全身的愤怒和悲伤,愤怒的霸王是浴血的修罗,以一敌百而不败。
然而项王终究是人,他终究是受重创,在大笑声中自刎而去。
笑声回荡在这片天地,那是霸王的蔑视,骨子里的傲气和对刘邦大军的蔑视不屑。
项王最终是离去了,他在那个世界是否和虞姬过上了平静安稳的生活,好好享受着他活着没有来得及珍惜的感情,又或者他在那个世界又打下了十万旌旗斩阎罗的不朽传奇,而虞姬,则陪着他完成此生未了的心愿,一直默默在他身边陪着他东山再起,陪着他君临天下。
这都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事情,项王去寻找虞姬了,去选择他的生活,而项王留给我们的,是滚滚的乌江水,是永远无尽的叹息惋惜,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永远无法超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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