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复相见
——我爱上的那个女生叫陶亚丽
多年之后的易水这样想: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我不要遇见你,那样既不会心动,也不会心碎。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做相思。
这故事发生在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那时的易水不懂得天为何被描绘成蓝色的,只记得周围都是雾蒙蒙的,呼吸都是枪药味。这同时也是一个爱情故事,张爱玲说:我认为人在恋爱的时候是比在战争或革命时更朴素,也更放肆的。易水的爱情呼吸在战争期间,存活于枪火中。在她的生命中存在过两个重要的男人,一是易溪潭,二是李敬亭,也许叫松山龙也更合适。但是都只是云烟,过了就散了。
这有一段悠长的回忆,像永生的飞蛾,却总也向往着火焰,即便是粉身碎骨。
二十世纪初,上海祖上曾红极一时的前清翰林易家连年衰败,坐吃空山,家道中落。1910年,清宣统三年,黄埔滩3号的上海总会大楼成立,易溪潭长跑马褂,挥霍着最后的财产。总会大楼,十里洋场,他遗忘了祖上的荣耀,只消磨着那最后的箱底。这年,他去乡下游玩,遇上沈婕,无论怎样,沈婕只成了他的一个姨太太而已。沈婕嫁了易溪潭之后,相对乡下的贫苦生活是好不少的,可却总少了易溪潭最初的温度。
1911年,易水出生,她是庶出,生母三岁时就死了,他对生母没有半点的记忆。据夫人说,她生母沈婕刚进门时是老爷易溪潭最宠爱的,亲自抱下了花轿,然而男人总是花心的,在易水出生后不久,易溪潭也渐渐冷却了沈婕。
在幼年易水的眼里,他的父亲抽大烟,和姨太太厮混,宴客叫条子。在大宅子另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厨子花匠男工闲时赌钱打牌,婢女老妈子做藤萝花饼吃,老婆子们解开裹脚小布洗小脚,说不完的白蛇法海雷峰塔。
易水识字后,心里偷偷描绘过母亲大婚时的情景:沈婕穿上了层层衣物,被打扮的像尸体,死人的脸上覆盖着红巾,她头上同样也覆盖着红巾。婚礼的每个细节都像是活人祭,那份荣耀,那份恐怖与哭泣,都如出一辙。
1928年,爱德华八世爱上了华里丝·辛普森,无法自拔。这年,易水遇上了李敬亭。
易水17岁的时候读朱熹帝,蓦地发现沈婕纾只与自己生母沈婕相差一字。这个女子被朱熹帝要求了陪葬,易水执意认为沈婕纾事实上不爱皇帝,而皇帝这样做是为了让她永生永世陪着自己。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生母,她开始突然感慨一个女人的命,又想起沈婕的骨灰一直没有归沈家的祖坟,沈家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的:凡是出嫁的女子不是正妻,死后骨灰要归沈家。她便独自收拾好了行李,二哥三哥对她一向是不闻不问。易水性子倔,夫人挽留了好久,她还是执意要去。
这年,蒋介石正式恢复北伐军总司令的职务。方志敏在江西,横峰领导武装起义建立了工农革命武装,实行土地革命。4月16日,日本再次出兵山东。这年,烽烟四起。易水不施脂粉也难掩丽色,乱世中的美女,又是独自一人,即使易水将自己的脸上涂满了泥巴,可依旧楚楚动人。临近乡下时,她遇到了土匪,然而土匪想要的远远没有她想的金钱那么简单。她自备了一把王麻子剪刀,她拼死的向扒她的衣领的人插去,可她仅仅是个女子,没有多少力气。她从来没有想过英雄救美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只听“砰砰”的几声,身前几人应声而倒。
她惊慌了,她只是一名弱女子,虽家境有些衰落,可是也是封建家教,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粗鲁的对待过,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急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却惊得忘了起来,也或许是没有了力气再起来。你懂得在绝境之时,有一只手伸向你,将你救起,把你从泥泞中拉出来,将你从沉湖里救上来,那种意想不到么?是惊喜,是激动,是宽慰……五色陈杂。易水不是普通肤浅的女子,然而她也惊呆了。那只手,不,是两只手,加一个远距离的拥抱,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拉了上来。
没有过多的言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易水,两人都沉默许久后,他开口说话了:“姑娘,没事了。”易水还是发抖着,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话:“谢谢,我……”这时候,李敬亭突然笑了,直到很久以后,他还在思考当时为什么笑,易水也总是那这件事情质问他,当时,易水明明已经那么可怜了,他居然还笑。但就是那样一种感觉,阔别多久的老朋友突然相见,命中注定的人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
他知道了,她叫易水,说罢沉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易水打断他的话:“易是姓氏,心如止水。”李敬亭又笑了:“这样的话不是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该说的,李敬亭。”
“什么?”
“我叫李敬亭。”
“独坐敬亭山,好名字.”
“不,是宁静,安静的静。”
“哈,我们到算是有缘了。”
“你还有心情笑?真是不简单。也对,一般的女子怎么敢拿剪刀往别人身上扎?”’
易水抬头看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脸红了,忙捂着脸,又想起自己脸上满是灰,光线又暗,不会有人注意到的,手又忽的下来,心里又想着自己的动作太滑稽了。这时,突然进来了一群人,易水下意识的躲在李静亭后面。
“连长,外面的土匪我们收拾好了。”这时,易水才发现李静亭穿的是一身军绿色的服饰,原来是连长。易水是极喜欢战争年代的,她喜欢战争过程中发生的故事,即便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是有吸引力的。那个年代的人们,经历战争之苦,分离之难,相思的折磨,心灵和肉体的疼痛。总是会升华的。她最崇拜拿破仑,江山与美人全拥怀中。她对李静亭又心生敬仰之情,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原来你是连长。怪不得枪法那么好,可以……可以教教我吗?”
“你个女孩子还真的不简单,敢用剪刀插人,这回又要学枪。”他的士兵们都笑了。
“女孩子怎么了,我不喜欢这样的话。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李静亭他们在农村进行土地改革,在这个各种租界遍满的上海,即使是乡下,也要占领一席之地。路程还有很长,他们要去江西与方志敏汇合,却巧的要路过易水的家。便同路。
李静亭对易水本就是好奇的,易水本也是不爱说话的,可长路漫漫,总是有什么东西相互吸引着。
易水排行第五,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大哥幼年时便生了天花,夭折了,易水十岁时,四姐出嫁。易水自小就被夫人养着。夫人是个持家的好女人,不像其他家太太太一个样,没有整天搓麻将,逛洋场。她出身名门,现虽家境落寞,但她对易家尽心竭力。对易溪潭也是忠心。在她的几个子女中,最疼爱易水,或许是可怜易水从小父母离去,也许死是同情沈婕作为一个女人的命运。
李静亭认为易水应该是早熟的,她生活在那样一个家庭里,自小是看《红楼梦》,熟读心酸事。易水对李静亭说,她有时也会想自己的母亲,觉得她与林黛玉命运很相似。在李静亭眼里,易水对这个世界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世间的纷扰世俗都与她无关。这恰恰是李静亭爱上易水的原因。
易水总觉得李静亭对她是有隐瞒的,他童年的事一概不提,只说自己年幼就父母双亡。总是在逃避自己的过去,易水那么敏感的人应该早就发现了什么,只是她没有在意,或许,不敢在意。她明白现在的战争,也有预感将来的战况。那将是一场大战。
他们都喜欢诗歌,李静亭对日本有着说不出的向往,在没人的时候,李静亭会偷偷给她描绘日本的样子。“你是中国军官啊,是要北伐的,怎么会对日本感兴趣,而且就感觉你是真的去过日本一样。”“没什么,就是感觉。”有时,易水感觉李静亭更像个日本人,却又不敢继续往下想。
五天的路途,就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在黄埔滩口,是他们离别的地方。易水渡了河,再走几条街道,就是自己家了。李静亭没有送别,他说过他最害怕离别。易水只知他们承诺过,会通信,走时只觉得心里空空的。
到了路口,只见花圈,冥币,来往吊唁的人,不绝如缕的呼喊,花白的或者挺黑的衣服。易水明白:沈潭溪去世了。近家情更怯,她忽然不敢往前走了,她并没有多么喜欢敬爱易潭溪,只是感觉这个家要变样子了,不会再是以前那样虽腐朽却安逸的样子,那些雷锋塔,民间故事也同样一去不复返了。她自小呆的书房也会变的,就像是堂吉诃德一觉醒来,那间屋子已经被女巫施法走了,她自小荡的秋千也会突然的落下来,她捉蛐蛐的院子也会塌下去。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人,熟悉的事。越近,哭葬声越大,她突然感觉自己被抽空了,眼前黑了过去,“啪”的一声,她倒下了。
她只是迷迷糊糊的睡着,梦到了易潭溪,想起小时候,易潭溪心情好的时候,会教她古文,吟诗作对。他确实是易水小时候的一座山,梦的最后,易潭溪变成了一座山,然后倒了。
易水醒后,果然家变了,二哥三哥正吵着闹着分家,夫人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只是任他们胡闹。有件更可怕的事情,二哥三哥正谋划着把她嫁出去,确切的是把她卖出去。易水的姿色闻名当地,有个前清的贵族遗老早就看上了她,易潭溪在的时候,就提过几次亲,易溪潭虽然爱钱,可是也知道他老的掉渣了,会马上死去,不会到卖女儿的程度。他死后,两个哥哥既想要钱,又不想让易水分财产,于是……
他们把这件事情隐藏的很好,也许是夫人伤心过度,整日躺在屋子里,不问世事。送来的彩礼也被哥哥们吞吃一精。易水自然不会同意,可是奈何两个已经被金钱迷住双眼的哥哥,她又一次被人强迫着,绑了架。她也想就这样了结了自己,再也不要任人宰割。但是,她想起了沈婕,她曾经甚至有些嘲笑的,嘲笑她的痴情,嘲笑她的命运,可如今她明白了,任何人没有权利去评论别人的命运。她还没有好好的爱过一些人,没有走过很多的地方。李静亭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他的出手相救,他的气质风度,还有神秘感。各种东西,各种想法支撑着她。那天迎亲的日子到了,天还微微亮,门突然就开了,是静静的,可是易水怎样都睡不着。她明白她就要到头了,她简简单单的18岁的生命。“水儿,醒醒。”易水就突然坐了起来,是夫人的声音,她居然来了。
“水儿,是我们易家对不起你,你的两个哥哥不是人啊,他们现在一点也不听我的话了。他们得到的彩礼都挥霍了,没有办法再退了,他们一直隐瞒我。我也对不起你啊。“
“命已至此,夫人,你待我就像亲生的,我不怨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水儿,我给你带了盘缠,一些首饰,你快走。路上当掉也好,快走吧,再也不要回来。水儿,去你外婆家,或者别的地方。我再也不能给你一个家了。”
“那您呢?”
“我到底是他们的亲妈,那老头子那边……管不了那么多了,水儿,快走,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呜呜呜……”
易水又一次踏上了离家之路,只不过,上次怀着满满的希望,这次是孤独无依。她读了不少书,书中对离家的描绘不少,可这次别无情义,只是恨,只是失望。
她不知自己何去何从,只知道路上有很多伤员,她明白这个世界已经乱了,已经不太平了。她见过一些穿着白大衣的女人,拿着器材,药物,来救治这些伤员。她对这些白衣女人有了很高的憧憬,从她们身上看到了李静亭的影子,这些女人也愿意收留她,只是要和她们学医术,救治这些伤员。
易水爱上了这样的生活,天天和那些护士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爱上了李静亭,她觉得自己离李静亭又进了一步。她活的繁忙,但是很快乐,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意义。她有些忘却了自己的过去。她的过去对于她自己来说是耻辱,是悔恨。她得到了希望。她开始想着重逢,她尝试着给李静亭写了一封信,只有四个字“安好,安好?”
他作战需要辗转,或许根本就收不到吧,也许收不到更好,相见不如思念,现在战事这么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易水没有再想下去。
易水也渐渐懂得了,在这个年代,药物紧缺,日本人已经封锁了许多码头,且严格计算药物的发放量,一些青霉素简直比黄金还要珍贵。
日本在东北策划皇姑屯事件,并出兵侵占济南,屠杀中国军民5000多人,酿成济南“五川惨案”。日本侵略的野心,日益膨胀,战事更加的吃紧。易水的爱国热情不知什么时候被激发了出来,也许是看到孤苦无依的孩童老人,也许看到撕心裂肺的哭喊,更或许糜烂的皮肤直接刺痛了她的神经。她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错误,她再也不喜欢战争时期,她多么想就这样和平的过下去。
“安好,离家否?战事正紧,速安身。”李静亭来信了,易水是多么的惊喜,她接下去的日子快活极了,照顾伤员也没了之前的马虎。她给李静亭写信,写她回家后的遭遇,然而本是悲伤的一件事情,因她的快活也显得那样的平凡,她告诉李静亭,她过得很好。她从不后悔家里的境遇,以为没有那样,她也不会认识到自己革命的伟大之处。她告诉李静亭,她恨极了日本人和军阀,她要和平安稳的生活。所以她更加崇仰李静亭的职业。她现在的高兴与激动以及那些信件就像是一个箱子被铁钉钉死了一般,为将来不可避免的一天有了铁铮铮的见证,那是泪……
她永远不知道李静亭收到他的信时兴奋不亚于她半分,然而看了她的境遇后,他是多么的咬牙切齿,悔恨当初为何要让她独自回家。他的心跳停的那一刻,是看到,易水说她恨极了日本,日本人……
易水半年都没有收到李静亭的信件,她日日思念,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一个夜晚,她梦到了他,血淋淋的,离他永远而去。她惊醒了,心跳的就要蹦出来,之后再没睡着。
第二天,李静亭居然来信了,他问是否可以得到一箱青霉素,关乎几万人命,他也明白,这不是简单就能得到的。易水明白,他没有在危难她,也没有在利用她,只是他真的遇到了问题,需要易水的帮助。易水在卫生站呆了近一年的时间,积累了不少关系,可是这样也是个大难题。她将夫人留给她的所有能换钱的东西,全部当了去,又借了不少,暗下里麻烦了很多人,终于在一个月后凑齐了。
她决定亲自给李静亭送去,她想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要亲自带着才安心,就算付出自己的生命,她更想见一见李静亭。她带了两个箱子,把青霉素分别放在两个箱子里面,外面用唐诗宋词这样的书包围着,又一次,独自上了路。
她极小心,已经两天没有睡过觉了,可是为了李静亭她依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还好一路相安无事。就快要到了军营的时候,她心里跳得厉害,她努力让自己放下心来,告诉自己就要到了,幻想着见到了李静亭是多么的开心。然而,事情总是在就要完成的时候突然来搅局。她永远都记得面前而来的车上的国旗那一轮红日是多么艳红,那分明是人的鲜血染成的。
“站住,拿的什么东西?”标准的中文,很明显是个中国人,可是却在为日本人卖命,汉奸。易水只觉得恶心。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放松些,虽然她的手和额头已经冒汗了。
“没什么,一些书,去看望朋友。”
“哦?书,看朋友?前面就不是人家居住的地方了吧。前面,小姑娘,你可不能去。把箱子让我们搜一搜。”说罢,抢夺易水手中的箱子。
易水自然是要反抗的:“这写书都是我们祖上留下来的,你们想看就看?”
车上又下来一位肥头大脑的人,看样子是个少佐,他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易水,坏笑着跟那汉奸咕咕囔囔说了一堆话。
“不管是不是,人和东西都留下,把人好好照顾着,今晚上还有用呢。”汉奸也讥笑着说。说完,易水只觉得脑袋一晕,昏了过去。
李静亭的命运也许是这个时候被改写了,或者是从见到易水的第一面,命运这个东西真的没有办法说。
易水下次醒来竟然一睁眼就见到了她身旁的李静亭,她怀疑自己的梦还没有醒来。李静亭直接抱住了她,说:“这次,是真的放不下你了。”
易水不会知道,若不是李静亭担心易水路上出事,借口出去找她,也不会碰到山野大佐,看到他得意的深情,又看到了他车里的人……易水再也不会有脸见他。易水更不知道,李静亭心里做了大么大的挣扎,他明白自己的使命,他自己的心里也时时刻刻受着内心的折磨,可是一看到易水就什么都忘记了。什么日本武士精魂,什么忠国主义。眼里只有他的易水。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自李静亭离开军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他的士兵跟踪上了。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易水嘲笑她自己更像一个压寨夫人,每天不能出去,呆在屋子里,就算是想要救助一些伤员,李静亭也不允许。易水抱着李静亭说,我真想把你缝到莲荷包包里,缝紧了,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他们的结婚誓词上写的:“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是易水的心声,李静亭看到这些却犹豫,易水说,我们活在战争年代里,你能给我的已经足够了。只希望咱们能赶紧打胜仗,把所有侵略者都轰出去。易水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竟没感觉到李静亭身子的一颤。易水对李静亭说了她曾想过的母亲婚礼时的情景:沈婕穿上了层层衣物,被打扮的像尸体,死人的脸上覆盖着红巾,她头上同样也覆盖着红巾。婚礼的每个细节都像是活人祭,那份荣耀,那份恐怖与哭泣,都如出一辙。李静亭沉默了好久说:也许你的母亲并不后悔。易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女人不该这么傻,应该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他们虽饱受战事,可易水越发的安然自乐,可近来李静亭却越来越急躁。他总是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报,一些信件,可他从不像原来那样把这些信件向党组织汇报。易水突然就感觉她要永远的失去他了。
“你愿意跟我走么?”李静亭突然这么问。
“走?去哪里?我们现在的日子不是很好么。”
“我是说假如,假如我需要离开,假如你发现你认识的并不是真实的我,你会怎么样呢?”
“说这些做什么,很晚了,快睡吧。”
“你回答我,我认真的。”
“你不知道,上海从小就给了我承诺,我的生母,父亲,还有养我的夫人。我不知道为何,我一直放不下他们。最好的话,是我们一起去上海。但是我愿意为了祖国和你,战斗一辈子,消灭敌人。”
“为了中国?”
“你说什么?”
“没什么,睡吧,我这是累的都傻了,才和你说的这些话。”
1931年,爱德华八士为了迎娶辛普森,退位为温莎公爵。这年,牡丹开的正鲜艳。
日本的侵略越发的紧张,李静亭也越发的莫名的忙起来。
不久日本制造柳条湖事件,发动大规模侵华战争,侵占整个东北。人们都很奇怪,日本为何进攻的这样快,就像是提前什么都知道了一样,人心惶惶,易水竟也越发的心慌。
易水永远记得有一天,那天黄沙漫飞,乌云密布,李静亭提着一个箱子进来。就在易水的面前打开了它,里面有一把日本军刀,还有日本武士的服装,刀上写着松山龙也……
多年后的易水回想这个场景,依旧一颤,她爱的男人竟是她最痛恨的日本人,李静亭不仅是她的丈夫,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她的战友,她的相知……
“哈,我都明白了,你为什么对我说向往日本,为什么能够那么容易的在日本官兵下救了我,为什么要问我那么多奇怪的问题。你是日本人,怎么,现在你是要做什么,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拿刀杀了我么?”
“我爱你,和我走吧,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回到日本后,我给你安稳的生活,原谅我,答应我好么?”
“啪”“啪”……
第一声是易水扇李静亭的,第二声则是军人们破门而入的声音……
易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无数次被这种噩梦惊醒,梦里的士兵满眼鲜血的冲进来要杀了李静亭。日军进军济南就是李静亭发出的情报,这么些年,他们一直把他当兄弟,可是没想到他竟是卧底。易水竟挡在了他的面前,他是她最爱的男人啊……可终究抵不过一死。
梦里的李静亭是要求自己切腹,作为日本武士的光荣死法。切腹极其残忍,易水也不忍心,便在李静亭一刀后,割下了她的头……
易水无数次惊醒,无数次哭喊……他们的儿子,李无尘,不懂得父母之间的事情,只知道,母亲易水一直深深爱着父亲李静亭。
易水本是要跟着李静亭去的,可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李无尘,易水不希望他们已被世俗牵引,他们的儿子也要受世俗的羁绊。无尘无土,是易水的心愿,肯定也是李静亭的心愿。
小时候,易水看了《红楼梦》后发过誓:将来若是她深爱的男人背叛她,她不求报复他什么,只希望此生不复相见。
易水极爱仓央嘉措的《十戒诗》: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果然此生再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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