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国际教育是启发式而非灌输式
本环节主持人：大牛
（中国国际广播电视台主持人）
在4月16日举办的“寻找理想中的国际教育”校长论坛上，上海包玉刚实验学校创办人苏文骏，以及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中国中心主任刘谨进行了对话，在青少年期间他们都曾接受国际教育，而主持他们这场对话的则是中国国际广播电视台的主持人大牛（Daniel Newham）虽然来自英国，却深爱中国文化。在谈到全国教育和个性化成长中，三人的经历使他们将首要关注点集中在价值观上。
对话主题
全人教育与个性化成长
刘瑾：我想从教育理念的角度来出发，给大家讲一下美国大学培养什么样人才。
其实，人才这个词用在这里不是太恰当，因为美国大学是培养公民的地方，有公民才有人才。
公民第一要务必须有正确的价值观，客观、理性认识自己所在的世界和社会。价值观、客观理性的判断能力从哪里来？从我们批判性思维里面来，从学校培养的独立思考能力里面来。美国大学的独立思考能力其实有历史原因，几所著名的常春藤大学，在美国建国之前已开始教书育人，他们具有先天独立性，特别提倡学生独立自主思考能力，学术自由，自由思考。
为什么有个性化教育？这更好理解，公民社会以懂得社会基本准则公民组成，这些公民面目都是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个性差异，美国大学尊重这些个性化差异，注重学生的个性化成长。他们认为在批判性思维基础上，发挥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鼓励个性发展，能够最大程度激发学生创造力，只有创造力才是社会发展的原动力，才能够让学生敢于质疑。像亚里士多德说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通过什么方式培养公民？必须有一个载体。这在很多美国大学体现为有一套自己的核心课程体系，这些核心课程一般都是围绕着三个大方面，人文科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理念是什么？不仅仅只是传授知识，知识在互联网+的教育时代已非常容易获得，而知识背后所反映出来的思维习惯、基本技能是不能一蹴而就的。美国通识教育的核心课程就是这种理念下发展起来，培养有完整人格的公民而创立，这就是全人教育。
美国大学特别注重扩展全球化视野。回到刚才说的培养公民的理念，在全球一体化大环境下，肯定不仅仅限于只了解自己国家政府和人民，而且要了解其他国家政府和人民。可以看一下普林斯顿大学的校训，“为国家服务，为全世界人民服务”，以前只有为国家服务，现在全球一体化，希望学校对其他国家、世界、政府、人民都有所了解，从而为世界服务。
苏文骏：今天主题是讲国际教育，这几年这个话题越来越热门。我18岁从香港到英国读书，那个时候中国学生几乎没有，我说我来自香港，还记得他们当时问我，日本的生活怎么样，我说我不知道，香港不在日本。今天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囧况。
我在英国和美国读了15年，考入伊顿公学和牛津大学，牛津大学毕业后，到美国斯坦福大学读研究生。这些年在国外读书的经历，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想跟大家分享三点，这些也是我们在包玉刚实验学校一直在努力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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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教育是愉快教育，要创造一个学生热爱学习的文化和气氛，这个非常重要。我8岁到英国，当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我们也不允许跟家长打电话，离家庭很远，但还是读的很开心，就是因为学校创造了一个愉快的氛围，所有学生都会觉得学习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我觉得这个其实是出发点。学生不喜欢学习，就不会学习好。包玉刚实验学校学生有很多是从其他学校转来的。有一次我跟一个三年级小姑娘交流，问她比较喜欢哪个学科，她说都不喜欢。如果一名学生，一个8岁小朋友，什么都不喜欢读，这很不正常。这也反映出传统教育的一些问题，小孩根本没有自己的兴趣点。转过来之后，这个小姑娘在一年之内完全变了，她有了自己的兴趣爱好，有了比较喜欢的学科。
后来她到英国读中学，现在在英国读的非常好。所以，让孩子找到兴趣点特别重要。牛津大学校长两年前到访我们学校，学生提了一个问题，怎么考进牛津大学？校长回答，我们要看到的是学生对自己想报的专业真正有兴趣，不是因为家长要他去读或者其他原因，学生要能证明自己对此有兴趣，读了哪些书，做了哪些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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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教育是启发教育，好的国际教育一定是要启发，不是灌输，帮助学生学习，帮助学生提出问题，才是一种好的国际教育。怎么启发学生？我觉得很多是通过一些比较有趣的项目去启发学生。
包玉刚实验学校的学生做了一个项目，让学生设计和制造书屋，学生们分成4到5人小团队，配同济大学建筑系学生，学生带学生，没有限制，学生按自己所想的设计，然后我们请专家评比，提出指导意见。
第二轮是把书屋从理想变为现实。选出来我们觉得比较好的设计方案，在校园给学生建了这样一个书屋。这是很活的教育，不仅是让学生了解设计是什么，创造是什么，工程是什么，更多是培养孩子的团队合作，互相妥协这些非常重要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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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教育是价值观的教育，其实理想的国际教育是基于价值观的，这是学生能学到最重要的一门课。包玉刚实验学校设立品德教育项目，定了三个核心价值观，五个重要品质，很多教育也是围绕着这些价值和品质。对于我来讲，培养学生的价值观，比他们今后能考进哈佛大学或者牛津大学更加重要，因为价值观能让他们受益终身。
大牛：包玉刚实验学校核心价值观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什么区别？
苏文骏：我们的核心价值观是“仁、义、平”。以“平”为例，培养学生做好不同学科学习之间的平衡，学习跟生活平衡，自我跟社会的平衡，社会跟自然的平衡。我们现在面临的国家矛盾、全球矛盾，很多是平衡问题，比如到底是快速发展经济还是保护自然环境，这也是平衡问题。
大牛：无论个人修养、学习，还是宏观角度看国家和世界经济，都是要掌握一个“平”。刚才刘瑾女士您也聊到了价值观，我很感兴趣普林斯顿大学价值观是什么？普林斯顿大学的核心课程对于塑造全人有什么价值？
刘瑾：我认为普林斯顿大学核心课程跟其他大学核心课程一个目的，培养全人。作为合格公民，不仅要懂文学、科学、社会，还要有一些基本价值观的社会准则。
全人教育到底是什么？翻译成中文的说法有很多，包括成人教育、通识教育，人文教育等等。我想举一个特别典型的例子，哥伦比亚大学的核心课程。很多人考哥伦比亚大学，并不仅仅因为其得天独厚的地位，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核心课程，包括人文、社会、自然科学。
为什么人文教育这么重要？中国学生很多读理工科或商科，他们往往忽视了，其实人文教育才是塑造完整人格最基本的东西，为什么这么讲？人文教育里反映的是人的基本技能，比如说写作、口语表达，批判性思维。
以哥伦比亚大学为例，本科生一届一千人，跟其他常春藤大学规模差不多，每个人要上西方文明史这些核心课程。学生还要学西方哲学，包括特别难读的黑格尔、尼采、康德，在废寝忘食的阅读中，学到古代先哲的智慧，这些才是可以影响学生的价值观、基本技能的东西。
苏文骏：文化对于每个人都十分重要。包玉刚实验学校在上海办学，大多数学生大部分是中国学生，让学生学习中国传统文化十分重要。先要了解自己的文化，才能去了解国际文化。我自己在英国读书时学拉丁语、希腊语，学了很多年，也学英国历史。学生在中国学习，在跟国际接轨同时，一定要学好本国的文化。
大牛：今天话题除了全人教育，还有个性化成长，包玉刚实验学校怎么看待个性化成长这个课题？
苏文骏：成长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学完小学、中学、大学就行了，要不断地成长。学习就是成长过程，要让学生自己多做一些选择和决定。从很小范围慢慢扩大，减少依赖性。
大牛：怎么样启发小孩的激情让他们爱上学习？
苏文骏：小孩的内心都是好学的，只要他有兴趣点，我们真的要听听小孩的想法，在传递知识时也要抓住学生兴趣点。
大牛：现在很多学校把一些课程做成游戏，孩子通过游戏可以互相竞争。您怎么看新的教育模式？
苏文骏：新的这种教育模式，包括线上教育、游戏，其实只是一种工具，不是唯一的工具。我们应该思考怎么利用好这个工具培养学生，不是一定要用某种工具才可以启发学生兴趣，比如电脑。游戏其实也是很传统，我以前在有六百多年历史的传统学校读书，它也会有很多游戏激励学生，比如每个周末有一个小智力游戏，老师问十个问题，学生周末去图书馆找出答案，这些跟学科无直接关系，赢了给学生一块巧克力。
刘瑾：补充说一下个性化。美国大学个性化教育非常成功，之前我提到核心课程要求大学一二年级都要学，但学校也还是给学生提供了很多自由度。比如布朗大学学生可以根据自己兴趣和将来从事兴趣职业方向选课，专门分配导师做研究，探索自身兴趣点在哪。学生发掘兴趣点非常重要，同时要问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不知道，美国大学会给这些学生充分的自由度和机会，来探索、找寻自己的兴趣点和方向，小班课、导师制这些是个性化培养具体表现。
此外，还有国际化视野，美国大学认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怎么了解世界，做世界公民，派你出去看，花钱让你出去看。学生经过严格的申请程序之后，参加为期几周到一年不等的国际交流项目，到这些国家体验风土人情，甚至有机会参与一些很好的项目，发现当地迫在眉睫需要解决问题，同时锻炼解决问题的能力。
所以说，美国大学在个性化培养方面，不仅给学生自由度，而且是拿出真金白银来支持学生，让学生有机会来探索，发现自己将来人生想要从事的职业。
苏文骏：我一直比较反对，很多家长在小孩七八岁时已经想好今后到美国读大学，我觉得这个方式不对。家长可以有想法，但是真的要看孩子的特点、兴趣和能力，才做选择。但现在好多中国家长反过来，出发点一定要去XX大学，XX地方，一切围绕着这个目标去规划。应该反过来，先让学生好好学习、好好发展，培养他的一些兴趣点，根据他的兴趣点，发展成怎么样，再去选大学、方向，这样选择的方向跟学生的特点、兴趣爱好有最紧密关系，这样学生可以发展得很好。
苏文骏：价值观怎么培养出来？其实我觉得如果只是跟学生上课不一定有意义，我们要做的跟学生讲故事，小学是低年级学习最好帮助，我们学生有一个组织叫做沪深妈妈，都是学生家长，有妈妈、爸爸，妈妈为主。定期来到学校，跟同学们讲故事。从故事当中提出一些问题，让学生回答、了解。跟价值观有关系一些问题。
苏文骏：都有，中学生读《三国演义》也是故事，故事当中怎么去提到价值观，《三国演义》当中举出一个例子，怎么做，当时例子和看法，其实是讨论，这是一种学习方式。第二种很重要学习方式，中学部是寄宿制学校，学生天天生活当中碰到很多问题和困难。学生之间、生活当中之间小摩擦，也可以学习价值观念。这个对老师要求很高，每个时刻也要想，怎么把这个事情作为学价值观的一个小学科，一定要深入到生活当中。
大牛：现场有家长提问，个性化教学在国际学校当中如何实现？请两位嘉宾回答。
刘瑾：小班制是美国大学个性化教育的一个体现。我当年作为国际学生去美国，在纽约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都学习过，当时只有我一个国际学生。师生比1：5，一个老师带5个学生，课堂上老师会点名让每个同学分享，我也被逼得不得不发言。
针对某种特定人群兴趣爱好制定特定项目，需要学校有一定资金的才能实现。这也是一种个性化教学。
苏文骏：第一，小班化教育。第二，包玉刚实验学校设立辅导老师制，一个老师带七名学生，老师定期跟这些学生交流，不仅了解学习，也了解生活发展，以及全面管学生，可以说有些辅导老师，对学生的了解比家长还要深。第三，我们作为寄宿学校，生活当中培养学生，授课老师也做生活老师，而不是分两批。不是像很多传统寄宿制学校那样，由另外一批生活老师管学生生活。这样老师跟学生能建立很深的关系。更好地了解每位学生，服务支持每位学生。
我还有一个小建议。曾经有家长找我说他的女儿特别喜欢法语，学校能不能提供法语课，我们是中英文双语学校，学校能力有限。其实如果学生有兴趣，可以让学生自己找办法，因为作为初中学生，完全可以去上网去寻找学习资源，也可以自己买书学习。这是一举两得的过程，一方面小孩能够学法语，另一方面也同时学会如何围绕一个目标，自己去做计划并加以实现，这也是综合学习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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