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门阀政治》读书笔记

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读书耿赳赳。高级伴读书童河马顿首。

好久没更新这个号，主要是有点别的事，比如吃吃吃。田余庆先生的《东晋门阀政治》内容比较繁杂，我预备分几部分写，主题就是我读到了什么，以及所开的脑洞。故事一，大凉龙雀在匣中鸣

田先生的《东晋门阀政治》享有盛誉毕竟是有道理的，这书是在1993年获奖，但作者有意识地要“比陈寅恪多走一步”。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野心，也是恰到好处的谦逊。如今不管是什么二三流学者，都喜欢谈“突破陈寅恪范式”……当然可以理解那种混饭吃的心情，可是这个真没什么好突破的，你有才华有毅力有资源，觉得有别的路你就去走，走出来开宗立派，走不出来也很正常。不必咋呼今天突破这个，明天突破那个，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这个道理杜工部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王与马共天下”这个概念，头一次看到说得这么明白，直接把民谣扩展成了谶语。琅琊王氏与东海王司马越、琅琊王司马睿的政治结合开启了门阀政治；而孝武帝司马昱、司马道子与两支太原王氏的结合终结了门阀政治。王与马，共天下，开始于王氏，终结于王氏，百年光阴，周而复始，真是个充满仪式感的解释。而“王马共天下”也从描绘现实的民谣，变成了描述未来的谶语，虽然脱离了字面的意思，却和东晋的玄学背景、北方五胡十六国的图谶纷繁完美融合在一起，我喜欢这个被田余庆随口提起的说法。而头一个“王马共天下”，叫人想起《缥缈录》和《雪中悍刀行》。司马睿和王导过江，本身是东海王司马越和王衍的布局。这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天驱的鹰旗在猎猎飘扬，司马越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兄长，八王之乱以天下为鱼肉，我为刀俎。像是九原起兵时候的姬野，又像南淮的界明城。王衍以天下为棋，狡兔三窟皆在中原，布局江左不过是一步闲棋，所图不过江南财富，未想到永嘉之乱风云突起，这步闲子反而成了最后的倚仗。司马越和王衍都死在北方，成都王司马颖再也控制不住刘渊和慕容鲜卑，正朔易主。而司马睿从一个小弟弟，变成了主君，琅琊王氏别无选择，只能选司马睿扛他们的旗，共同面对江左的波诡云谲。司马睿与王氏兄弟有布衣之好，这个很好理解，原本大家都是给大哥打工，自然可以做兄弟。一朝风云变幻，大哥丧生北地，他们之间还会是勾肩搭背的兄弟么？我想也不大可能，姬野和阿苏勒终归不免要决战铁线河，王权就是这样的东西，消磨一切的情感。所以322年王敦叛乱的时候，话里话外根本没有把司马睿当皇帝，田余庆概括得极其精到：“旁支弱藩，寄人国土”。一个宗室疏属，到琅琊之前连实封都没有，因为你大哥司马越的关系，大家一个锅里搅马勺那么久，还不是靠我琅琊王氏扶持，这谁还不知道谁啊。今日我坐拥上游荆州之兵力，你还跟我摆皇帝的架子，换了我是王敦我也不乐意——说到底，王敦对司马睿缺少敬畏感，所以他随随便便就要清君侧。东晋在正朔上本来也吃了一个大亏，永嘉传国玺丢了，北方一直呼东晋是“白板天子”，这一点更刺激了王敦藐视司马睿，所以他兵临健康的时候说“未曾郊祀，何云天子。”把自己的心思说得很明白，司马睿可以为天子，王氏为何不行？其实王导心里未必不是这样想的，甚至晋元帝本人多半也明白王敦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在王敦之乱平后，他就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照样倚重琅琊王氏——田余庆从一个严谨学者的角度，分析了琅琊王氏与司马睿利益的冲突点和契合点，并且认为家族利益大于个人情感，这当然是正理。我只是觉得，即便从情感的角度，王马的结合未因王敦有明显的裂隙也是说得通的。而这里还有个奇女子的问题，东海王司马越的王妃裴氏，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王衍是她推荐入府的，王导是她选去江左的，司马睿出镇江左也是她推动的1——当然，田老师的意见是，裴氏家族和裴妃的父兄起到了决定作用。没错事实最可能是这样……可是如果裴妃本人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子，就像羽然，就像四月，那不是帅爆了吗？司马睿怀念裴妃，溢于言表。他把自己的儿子司马毗过继给死去的司马越，继东海王之嗣，诚然这之中有借重司马越压服南渡大族和南士的意思，可如果这个故事让我写，一定安排他暗恋那个风华绝代的嫂子。

王敦也怀念裴妃，他清君侧讨伐司马睿的时候，其中一个理由是要还政给死去的司马越和裴妃。甚至以恭谨著称的王导，也多次提及裴妃，这到底是什么女子，值得二王一马这样搅动天下风云的男人念念不忘？甚至在王敦明确叛乱的时候，王导“自请罪”，仍然不忘提醒司马睿，昔日裴妃在时常提起要司马睿善待王敦和王导，王导是王氏精英，天下翘楚，自然不会说废话，他这样说肯定是觉得这话对司马睿是有影响的，所以裴妃这个大姐姐做得真正是温柔霸气。未来千军万马的事，当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揭过。

《雪中悍刀行》里，徐凤年那个手持大凉龙雀的剑仙娘也是如此啊。瘸子徐晓诚然声名显赫，可是世间一等一的人物，桃花剑神邓太阿、武帝城王仙芝、剑冢老祖，黄三甲……说起徐瘸子都是不过尔尔，只记得北凉王妃吴素的大凉龙雀灵性非凡，不知道这写的时候，是不是借了司马越裴妃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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