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小说史略》读书笔记
浅读易忘,深读易懈,因此试稍加整理,成笔记,一则加深读书印象,二则除此微信之草。然小子学识甚浅,误解之处必不少,还请不吝指正。
语言分为显性语言与隐性语言,说大必有小,说锐就有钝,当我们说桂花,则表示我们还认识到世界上有其他的花,当我们说道“国学”的时候,就表示我们对于“西学”的存在的认可。因此,许多词语不仅仅包含它本身的意义,当我们使用一个词语时,常常是以一定的框架、系统来作为背景。 因此,当我们今天说到“小说”一词,则亦有其体系。在当下,小说的背后是人们对于文学体裁的划分体系。当下在中国广泛流传的体材分类法是四分法,在中国古代古代,文章分为文和笔(即韵文和散文),这主要是依据形式,而当代在形式上我们分出了诗歌,散文,戏剧,这三者皆是一眼便能互相分辨,而为了分辨小说与散文,我们又从内容上来划分,即小说在内容上是一定长度的虚构叙事性文体,而散文在内容上则是以抒发对人生的审美感受为主的文学作品。这是当代的划分,可以发现,中国的小说经过几千年历史,发展出了三个特点,一是叙事性、二是虚构性、三是有一定长度。 当代如此,但是古代并非如此。 秦始皇焚书坑儒,以愚黔首,而在之后的汉代,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在恢复,文学亦是。西汉成帝时,刘向和刘歆父子受政府委托,搜集整理图书,并撰写序录,记录书的作者、内容、价值,最终编成了一部重要的目录学著作,《七略》。在整理图书时,自然要加以分类,这样的分类实际上就算是体材分类。《七略》在唐代就失传了,现代人研究《七略》,主要是通过后来班固所作的《汉书》,班固将七略删减,写成了《艺文志》,基本保留了《七略》的原貌。这七略呢,便是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还剩一个是辑略,辑略相当于总要,因此《七略》采用的是六分法。首先可以看到,六类之中没有小说略,当然没有,小说地位太低了,那么它在哪呢?它在诸子略中。诸子略著录了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和小说家的著作。小说尽管有一席之地,但它是排在最后的。而且,在《艺文志》诸子略的小结中第一句话就是:“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可见,虽已有小说之名,但地位非常低下。”
当然,这里的小说和当代的概念并不相同,书中对小说的介绍是:“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造也。孔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弗为也。’然亦弗灭也。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议也。”地位低已经不用再提了,而这里对于小说的定义用了这几个词,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 对于这个定义,相应的收录了一些作品,共十五家,一千三百八十篇。包括《周考》《青史字》《黄帝说》《封禅方说》《虞初周说》(张衡西京赋:小说九百,本自虞初),这些书在梁时就仅存《青史子》了,隋就已经全没了。因此后人并没有机会去读。 而在之后的《隋书·经藉志》中,分类由七略变为四部,即经史子集,小说则在集部中,而对小说的定义相似,只是录的书,没有晋以前的了。《唐书·经藉志》也是如此,但是把《博物志》从杂家搬到了小说家。 在宋代,曾公亮等人被命令删定旧史,所以写了《新唐书》,欧阳修撰志,而在《新唐书·艺文志》小说类中,加入了大量的晋到隋的著作,自张华《列异传》戴祚《甄异传》至吴筠《续齐谐记》,志神志怪的有十五家,一百五十卷,这些书许多本来是在史部杂传类的,如今退为小说,而史部则再也没有了鬼神之传,或许这可以算是从虚构与非虚构来区分文学和史学。除此之外,《新唐书》将《戒子拾遗》(垂教训)、《事始》(数典故)、《刊误》(纠讹谬)、《茶经》(叙服用)这些作品也加入了小说类。 元代没什么变化,到了明代,胡应麟写的《少室山房笔从》中,作者因小说繁杂,派别滋多,于是将小说又分为了六类,志怪(《搜神记》)、传奇(《崔莺》)、杂录(《世说新语》)、丛谈(《梦溪笔谈》)、辩订(《鸡肋》)、箴规(《颜氏家训》)。 而在清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纪昀将小说分为三派:其一叙述杂事(《西京杂记》与《世说新语》),其一记录异闻(《山海经》、《搜神记》),其一缀缉琐语(《博物志》、《酉阳杂俎》)。纪昀的评价是:“唐宋而后,作者弥繁,中间诬漫失真,妖妄荧听者,固为不少,然寓劝诫,广见闻,资考证者,亦错出其中。班固称‘小说家流盖出于稗官’,如淳注谓‘王者欲知闾巷风俗,固立稗官,使称说之’。然则博采旁搜,是亦古制,固不必以冗杂废矣。今甄录其近雅驯者,以广见闻,惟猥鄙荒诞,徒乱耳目者,则黜不刊焉。” 在四库全书中,传奇没有著录,而前面说的丛谈辩订箴规等又归入了杂家。而诸如《山海经》、《穆天子传》退入小说,即把非依托之史杂入志怪中,史部便不容多含传说之书。而三国,水浒等书目,并没有载录。 可见,自汉至清,小说一直处于旁支末流,尽管如《山海经》、《世说新语》等书在当今看来很有价值,尽管自宋以来在民间小说愈加兴盛,但小说这种文学样式始终不被目录学重视。曹丕说:“盖文章,经囯之大业。”刘勰说:“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文章在古代被视作载道的工具,教化的方式,文章要有高远的寄托,人们对于文的要求决定了小说只能处于这样的“文”的末流,占据话语权的知识分子在编订书目时便自然而然的将小说放于一角。 以上便是从目录学的角度来看小说在古代的演变,小说的概念随着录入作品的变化也在变化,而显得十分芜杂,总之,从街谈与巷语,到"寓劝诫,广见闻,资考证者,亦错出其中",小说始终处于边缘但又停留在边缘,“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正是人们对它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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